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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棒老二”出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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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棒老二”出征

那天在幻燈機旁邊,趙蕓與杜芊對面而立,感到了互相之間的吸引力,姑娘想聽自己說話,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,她不時笑一下像在為自己加油。加什麽油?為勇氣加油,為愛加油。

後來當姑娘隨老嫗走了,他才發現自己說的全是廢話,白白浪費了難得的機遇和難得的好時光!

他當時沒有去追她,問她住在哪個村哪個鋪,這他後來想起並不後悔,他不能擅離自己的崗位,卑微又必需的崗位,放映抗戰幻燈,他走了秩序必亂,學生會抓不到韁。

而這時他從板凳上摔下來,腳髁很快由青而腫。同事都叫他快去包點藥,他只得一跛一跛找草藥醫生去了。

一群記者有昨晚就趕到的,有今天一大早乘車來的。義勇敢死隊出征早已算不上新聞,可“棒老二”出征不僅是新聞,還是新聞的□□,新聞的富礦、新聞的多棱鏡!

“棒老二”還未現身,記者們看見後援會女子拉著個眉清目秀的女孩說話,根本不知說的什麽,幾架照相機就對過來了。

鎂光燈閃爍猶如天空在不停的閃電,沒有雷聲而已。杜芊哪裏見過這副陣仗,不懂是在做什麽,幾次三番想要躲到後援會女子的身後去。

記者們指著擺放著簇新軍服軍被軍鬥笠的長桌向後援會女子笑道:“不行,沒有照好,請你帶她站到這裏來吧!”

後援會女子卻也樂意,對杜芊道:“這是照相。不懂吧?過後給你看照片,就懂了。”

記者又請了兩個士紳過來,與杜芊和後援會女子都站在橫幅之下,長桌旁邊。正在擺布,鞭炮響起,紅疤兒三十人走過來了。

這裏看照相的人大都被吸引開了,幾個記者反而鎮靜,各自都“哢嚓哢嚓”按了幾張,這才掉轉鏡頭。

紅疤兒等同樣都頭纏白頭帕,肩挎一根白布條。只有為首紅疤兒一人的白布條,有所不同。他除胸前的“剿滅倭寇”外,背後還有“戴罪立功”四字。

就因與眾不同,所以醒目,街邊看熱鬧的人中有人一指點,大家都攆著看,叫好的、豎大姆指的、做怪象的,各種人都有。

同樣吸引眼球的還有三十人所背的槍,有漢陽造的老套筒,清朝進口的九子毛瑟,這槍雖老而高級!插在腰上的“獨門沖”又稱“單打一”,及一些獵槍。

後者是紅疤兒出發前為了軍容齊整,搜尋來湊數的。

一群後援會婦女蜂擁上前,將準備好的小包裹(裏面裝的毛巾、襪子、香煙、萬金油等)紛紛塞在壯士手中。

有幾個坐在席上的士紳和耆老也擠過來,其中一個白髯老者向紅疤兒道:“你胸前幾個字,寫得好!”

紅疤兒看他神氣凜然,話外有音,立即轉背給他看背上幾個字。

老者道:“更好!更好!若是平日撞見,定要請你吃拐棍,挨刀子!今日既然如此,應該壯行!請吸一口煙!”

撥開前面兩個記者,將手中鑲銀竹煙袋雙手遞給紅疤兒,紅疤兒雙手接了就吸。

杜芊、謝娘看見虎子和紅疤兒,幹著急擠不攏去,杜芊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。

有個名叫魯力的中央社記者幫她們的忙,大聲叫道:“餵,壯士中,哪個叫虎子?你妹妹在著急!請你出來!”

虎子擠了出來,一群記者、幾架相機立刻跟上。杜芊、謝娘將寒衣、布鞋塞給他。

虎子握著杜芊的雙肩高叫:“妹妹,我不殺死幾個倭寇,不回來見你!”

聲音竟壓過了鞭炮聲,四周雷鳴般的掌聲更與鞭炮聲一起,沖上雲霄去了。杜芊聽不得打呀殺呀這些話,盡管是殺倭寇,她細瘦的身子在虎子的手心裏直打哆嗦。

三十壯士中的二十九個及縣長等入席坐定了,紅疤兒還被記者們圍住,抓緊采訪。

有記者問:“請解釋一下你背上的‘戴罪立功’這四個字?”

紅疤兒朗聲道:“我過去叫土匪。土匪小的叫土匪,大的叫軍閥,軍閥大小又不等,這不是我說,是書上說的,有根有據。

“我過去劫過不義之財,害人妻離子散。我和弟兄們今天去殺倭寇,我聽說陪都修了個精神堡壘,等到班師之日,我們要提幾十個倭寇首級,到精神堡壘去祭獻!”

記者們刷刷寫著。

又一記者問:“老哥!恕我直言,土匪的人生是騷擾百姓,你現在要去保衛百姓,這個彎你是怎麽轉過來的?”

紅疤兒又大聲道:“兄弟,我是看見那些大軍閥、大土匪都抗戰了,國有危亡,我是跟著學!”

記者一邊記喉嚨裏一邊發出各種聲音。

後援會的人以快出發了為由給紅疤兒解了圍,將他帶到縣長、士紳一桌坐下。

有個禿頂老者卻是認得兵器的,問紅疤兒:“你這些老槍,似乎就不必帶上了吧?戰場上除了勇敢之外,裝備是最要緊的呀!”

有鄉紳道:“紅疤兒兄帶上是做個樣子,既然出征,這樣總比赤手空拳好看些嘛!”

紅疤兒正色道:“這是軍管區代表叫我帶上的,說是武器吃緊得很,將來配發的武器不見得就比我這幾桿毛瑟槍好,而且可能還發不齊!”

這晚謝娘帶杜芊在城內親戚處住宿。親戚第二天又留,還有幾家親戚和謝秀才朋友聞訊也來請去吃飯。

謝娘說哎呀,哪裏吃得交!這些親戚都是為了杜芊來的,想娶去做兒媳婦,或給她說親。後來謝娘都以她親生父母不在為由推掉了。她倆幾天之後方才回家。

回來開了門鎖,裏面閂住的,有人。這裏從沒聽說過有賊,山上雖有土匪,但土匪哪有躲藏在人家不出來的道理!

謝娘叫杜芊離遠一點,杜芊只好退幾步。

謝娘用力拍幾下門,叫道:“哪個在我屋裏?把門打開!”

停一停又叫:“不打開,我去叫甲長來了!”

連叫幾聲門就開了,探顆腦袋出來,卻是謝天的一個結拜弟兄,名叫牛瀾!

牛瀾不好意思說:“嚇著你們了,進來,進來!呃呃,我天黑就走!”

謝娘、杜芊見他空著兩手,顯然不是來當偷兒,當偷兒也沒有這樣當法的。他並上前接謝娘肩上的細篾背篼兒。

謝娘道:“你天黑才走?你躲什麽?你說清楚!”

牛瀾道:“唉,倒是你家謝天,關起好了,不遭拉丁。”

原來前方吃緊,催壯丁催得急,保甲對照著兵役法挨戶動員勸說,所以他跑到這裏躲,已經吃住三天了!

謝娘一臉鄙薄,聽完二話不說,操起門後一根扁擔:“你給我滾,馬上滾,不滾吃老娘的扁擔!”

話未落音扁擔已重重落在他屁股上。

牛瀾淌眼抹淚:“哎呀呀,我家雖然弟兄兩個,都自立門戶,我屋頭兩個娃兒,我當兵家裏咋個辦嘛?”

他被打得雙腳跳起,滿屋轉圈,也不知是真的打痛了還是在裝:“哎喲哎喲,你把我螺螄骨打著了,這下我真的走不成了!”

杜芊拉著謝娘的手說:“媽,我們隨便他吧,他要晚上走,就晚上走。他說甲長很兇,出去要挨捆哪。”

謝娘說:“哎呀,你還怕他挨捆?那就都不當兵了?”

“都不當兵了,那就都不打死人了唄!”

“我的天!”牛瀾向杜芊不停打躬作揖,“妹妹說得好,天下太平,不要死人,這樣才好!這樣才好!”

他結果沒有在屋裏繼續呆,而是跑到後陽溝去蹲著。天擦黑時謝娘走去看,人已經走了。

這天保長帶來了一男一女,他們帶來一套軍服,問是不是杜芊做的,杜芊點頭。

男的笑道:“你的軍服做得好,而且設計得好,現在我們服裝廠做的軍服,就是照你的樣子做的。”

問杜芊願意不願意去軍服廠,說軍服廠都是征屬,你算例外,但待遇一樣。杜芊哥哥參加義勇軍,本可以登記征屬的,謝娘為了把優待留給虎子的爹娘,就並未去登記。

此時杜芊把謝娘看一眼,謝娘猶豫不開腔。

保長便對謝娘道:“軍服廠好得很咧,別個想去都去不了!你放心,今後有人幫你犁田耙田,栽秧撻谷。”

又對杜芊道:“□□聽說你是個七仙女,專門來接你進軍服廠。你莫要捱了,快些收拾了走!”

女的察看杜芊的神色,和藹地問她心裏在想什麽。杜芊心裏本來沒有想什麽,就等謝娘開口。

女的既這樣問,加上直覺已告訴她這兩人一定很會辦事情,她靈機一動說:“呃,我哥哥虎子參加了義勇軍,我爹我媽,他們還不曉得……”

女的說:“啊?”

他倆和保長進屋也沒有坐,這時才坐下了。

女的喝了口水,對杜芊道:“咋回事啊?你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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